日暮,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慢腾腾打新府街驶过,这条街离王府不过三巷之隔,最是繁华。尚未到宵禁时候,街道两旁马车甚多,时不时便能看到不知哪个府里出来采买的丫头,这地方贵气养人,便连丫头们也都是明眸皓齿,着锦戴翠。陆家小厮赶着车,一面看得津津有味,一面又朝车里问:“公子,咱们到底去哪儿啊?回去还是不回去?”——这话他已经问第二遍了。
车里没动静。小厮只好掀开车帘瞅了眼——正他见主子拧着眉,不耐烦地看过来,他手一缩,忙把帘子又放下。
陆瓒捏了两下眉心,仍是思绪不平,被他扰得烦乱,随口道:“回去吧。”话音才落,车反倒停下了,刚缩回去的小厮探了半个身子进来,小声说:“寒松阁的管事问公子要不要上去喝盏茶?”
“嗯?”陆瓒挑开车帘,冷眼瞧见寒松阁门口有一人朝自己揖手,方蓦然想起这管事的用处,微微沉吟——颜清回府了?
自他打香山回来已近十日,靖国公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,一切如常,除了前日兵部得消息说颜九渊旧疾痊愈,进宫面圣之外,谢家的事仿佛与他们真无丝毫干系。
陆瓒点点头,倒并不指望颜清能在此事上有何助益,毕竟一介闺阁女子,所知有限,他不过暂且留着,为后事所用罢了。
进了寒松阁后径直奔雅间儿,不消片刻,方才那管事果然带了封火漆封好的书信来,低声道:“东头玉行的伙计送来的。”
陆瓒两指夹着信瞧了瞧,等那管事出去才不紧不慢地打开,囫囵扫了一遍,信中内容与他所料无甚差别,——不过是闺阁女子所思所念,无法言明,却又偏要遮遮掩掩地说与他听,亦想从他这里得个心安罢了。
他顿觉索然无味,一截信笺散到煮茶的小炉旁欲燃未燃。信上的簪花小楷写的颇好,陆瓒看着,一时有些失神。……沈时瑾也习得一手好字,但她并不钟爱这柔和清丽的小楷,反倒与他一般喜颇有筋骨的痩金,有一回在书房撞见,两人不冷不热地绊了几句嘴,沈时瑾见他习着字头也不抬,赌气站了片刻,竟将他的字仿了出来,他当时沉默良久,也不知如何想的,走到她身后一言不发地握了她的手,将那几个字又重新写一遍,冷冷道:“你不过仿了八分而已,如此才是十成十。”
沈时瑾愣了一会儿,随即反应过来,回身猛推开他,似乎想说什么,却颤着唇没说出来,僵持须臾,她红着眼睛又上前推了他一把,桌上的纸笔也被扫在了地上,墨迹染脏了二人衣角……
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