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皇看着他:“祖父不是要你去吃苦,而是要你记得,民生正是如此,我们生于皇族,实受亿万百姓供养,而百姓为何供养我们?因为我们打下来江山,就合该享受吗?不,那样只配成为霸主,而不配称之为人皇。人皇者,人民之主,既为人主,便该为百姓谋福。用你的话说,当先天下之忧而忧,却不能于后天下之乐而乐,反倒该后天下之乐而为万世忧。这,便是人皇宿命。”
江凡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。不论平皇到底做过什么,就凭这心思,就配得上人皇两个字。
“有时候啊,我也时常想,为啥非要做这个人皇,天下都这样了,该算就算了吧,何必呢,太宰都说了,我们大周只有八百年的命,现在都九百八十年了啊,可以了。可我心里又舍不得啊,九百八十年呐,我们大周历代先祖殚精竭虑,忧思难寐,才走到今时今日,我若就这样放了,岂非对不起祖先?可是……”
他凝视着杯中酒:“不放,又觉得对不起百姓啊。大周终归没落矣,这是王朝的宿命,强行坚持下去,只能百姓苦,人间乱,倒不如……让有德者居之。可是,谁是那有德者呢?谁又能给天下几百年太平光阴?而他们是否又是下一个大周,是否又是一个从盛到衰的轮回?我不知道啊。”
他悠悠说着:“所以,我只好继续坚持,想着看看明天到底会啥样子,就这样,一天一天走了过来。直到传位大典那个晚上,我听你爹说过好久,他向我阐述了你的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社会发展之道,我方才醍醐灌顶,原来一切,都是一个阶段,随着生产力发展,生产关系发生变化,旧的就要去,新的就要来,正如生命演变,万物更替。这一过程,没办法一蹴而就,但却可以逐步进步。所以,我明白了,你们父子,早已经站在了历史的角度看待人间,我所不能及也。回想这么多年,听说以史为镜可以明兴衰,可叹读了那么多史书,却也不能如你一般融会贯通总结出历史规律。合该退出这历史舞台,也合该,你们重整这个天下人间。”
江凡心中波澜起伏,到现在,他似乎隐隐感觉到,平皇似乎在诉说自己的心路历程,更似乎在隐隐昭示着什么。
所以,他没有插嘴,只是给平皇斟酒,陪着他慢慢饮。
“那天,我终于明白,我这个平字,到底应该是什么,不是奢求平定天下,不是只求太平度日,而是要平心静气,平静的接受历史安排,将平定天下,安抚黎民的美好愿望,心甘情愿的交给更先进的生产关系,而不能挡着历史发展潮流。”
江凡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