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前不久才听三夫人提起这位六太太的出身,竟然是朱夫人从前的婢女,本姓龚,朱夫人赐名和惠。
龚氏比和柔更加年长些,有好一把乌黑亮泽的长发,容长脸、细叶眉,嘴角生着颗显眼的黑痣,她逢人便惯露笑,看上去倒也随和,只是春归因为赵大爷的影响,察颜观色要比常人更加细致些,那时第一次见龚氏,留意得她时而便挑眉斜睨过来的目光,带着几分冷刺,俨然对她并不友好。
不过这回龚氏看她,都是使用的“正眼”。
春归因为老太太的嘱咐,不得不作陪,原本该去阮中士那
儿听教的时间,只好舍出来陪着龚氏说话,龚氏提出要去怫园里逛玩,春归也不得不跟着,此时她们两个就站在不足舫里,看渐渐有些急促的秋风,使沅水泛起波澜。
“大夫人从前最爱来不足舫,说满怫园的馆榭,就这处名称最佳。”龚氏微咪着眼角,似乎内心极为感触:“顾娘未受大夫人的慈讳,确然是件最遗憾不过的事儿,如今我时时想起大夫人来,都忍不住伤感,我啊,是多得大夫人的调教,原也是卑贱的身份,如今才能得此幸运。”
她把一个“也”字,咬得颇有些深长。
“六太太说得是。”春归应道一句,她并不喜欢朱夫人的话题,尤其不喜欢旁人另有用心提起朱夫人的过往。
“顾娘仍称六太太,可就太生份了。”龚氏微眯的眼转向春归。
“大爷一再交待,对侯府的长辈要各外敬重些。”
龚氏一怔,眼角再次眯了一眯。
赵兰庭对安陆侯府的诸位,从来不以亲戚相称,与其说是敬重,不如说是生份,但谁让他是轩翥堂的家主呢,侯爷也不能狠端亲长的架子慑服,且侯爷也说了,赵太师迂腐归迂腐,眼光却是很不错的,更不说轩翥堂几代积累的人势也绝对不容小觑,这便是面对赵兰庭的不恭不顺,侯爷纵管火光,却还不得不纵容示好的缘故。
毕竟一宗之主,一家之长,不能简单的按照辈份交往。
可赵兰庭虽有资格恣狂,顾氏难不成以为便有底气傲慢呢?内宅才是女子的天地,顾氏如今在内宅,可算至小一辈,必须服从恭顺于诸位亲长,虽说如今她和赵兰庭如胶似膝有如蜜里调油,但她难道还真能指望着终生如是,靠着男人的宠爱张扬放肆!
若然朱夫人在世,如同顾氏这样的子媳怕得日日罚跪于堂前,不,朱夫人在世的话,顾氏根本就不能够抬进太师府的街门,便是作为妾室,都不够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