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第一天,荣城在凌晨时分轻轻飘起了雪花。
秋波弄静谧得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。
张小曼走后,顾鸿华是再也无法入眠的了。
水上居脏了。
被那个莫名死去的刘歆弄脏了,被鲜血弄脏了,被往事弄脏了。
被他自己给弄脏了。
门前廊檐风声呼啸。
顾鸿华独坐在风水缸旁,那浑浊微澜的水轻照着他的脸。
白头玉面,连那一束新添的银发都仿似写满了深浓的寂寞。
他重重叹了口气,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冷啊。
深夜里,他将顾礼墨火化了。那冉冉升起的黑烟,像孤苦游离的灵魂。风吹着灰烬肆无忌惮地扑洒了顾鸿华满脸。
他往后连着踉跄了数步,因没有站稳,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。
顾鸿华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。他坐在湿冷的草地上,混乱的掌纹间嵌满了泥土和黑灰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就这样袭上了心头。
清晨时分,顾鸿夏来秋波弄看他。
是顾鸿夏搀扶着他起身,也是顾鸿夏替他处理那狼藉一片的场面,又是顾鸿夏,陪着顾鸿华去顾云礼那里洗澡,换衣服。
顾鸿夏给他吃两颗安定,让他可以睡觉休息。
顾鸿华好不容易睡着后,顾云礼重重叹了口气,对大儿子说:“是不是我害了云卿?当年若不是我求孙心切,逼着他把何美琪带回荣城,云卿也不用过得这样辛苦。”
顾鸿夏温声安慰父亲:“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。”
顾鸿夏与顾鸿华在少年时相依为命,最近十多年,两兄弟虽然不常见面,但兄弟情谊却是一直都在的。
他代顾鸿华去监狱见了史文云。
顾鸿夏给他送去了一些补品和罐头:“监狱苦寒,你总算也教授过顾钰墨一场。”
史文云毫无生气地坐在玻璃窗内,面色萧条,整个蜡黄枯瘦,不大像活在阳世的一个人,反而像身处地狱的一抹游魂。
高墙上有一扇豆腐干般大小的铁窗,铁窗外露出灰蒙蒙的一片天,史文云抬头看了一眼,问:“下雪了?已经是冬天了?”
顾鸿夏淡淡看着他,轻嗯了一声:“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。”
史文云看向顾鸿夏:“当年,你瞒过所有人带着我来荣城,给我工作,送我名声,你明明知道我与你们顾家是有仇的。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