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黑暗好像总是格外黑暗。
昆山城外,一间破败的风雨亭里,顾砚一身黑衣,负手而立。
黄显周被人推进来,扯去头套。
地面上极小一豆灯光,照得黄显周眼前一花,忙抬起手,用力揉了揉眼,小心翼翼的抬起头,看到面无表情的顾砚,愕然。
“世子爷?”
顾砚走过来两步,坐到摆放在黄显周面前的椅子上,从王贵手里接过厚厚一本卷宗,翻开。
“黄显周,壬子科进士,二甲第六,少年英才,选进了户部,三年后选调沧州清池县,庐州慎县,再到这昆山小县,步步低走,你今年多大了?”
“四十七。”黄显周咽了口口水。
这会儿,他这心里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,满心的期盼激动中,夹杂着丝丝恐惧和不安。
“这些都是你的文章,奏折,还有三份密折。”顾砚哗哗的翻着,“都是三年前的,这三年里,就只有公文了,这公文好像也不是你的亲笔,想开了?”
“下官辗转地方十三年,老了。”
一股子悲怆冲上来,黄显周眼泪夺眶而出。
“你才四十七岁。从清池县到慎县,再到这昆山小县,一路往下,你反思过没有?”顾砚将卷宗递给王贵。
“做官先是做人,下官不会做人。”黄显周一句话说的颇为苍凉。
前天回到县衙,想着他这一次敞开放开,连脸都不打算要了,要好好巴结巴结这位世子爷,没想到竟然巴结出来一个呛字,他独斟独饮,痛醉了一场,彻底死了心,原本已经打算这一任之后,告病还乡,终老乡下……
“你很会做人,清池县衙诸人,对你赞不绝口,慎县县衙诸人,对你念念不忘,阿囡那妮子,也用尽全力替你说话,你只是运道不好,没遇到能看到你的长处,心胸宽阔,能包容你的上峰。”顾砚澹然道。
黄显周呆看着顾砚,忘了说话。
“我给你换个地方吧。”顾砚看着他。
黄显周眼睛里爆出亮光,“得世子爷赏识,是下官的荣幸,下官万死不辞!”
“万死不辞。”顾砚慢吞吞重复了句,“这是句客气话,还是你有所想?说说。”
“世子爷去年八月就到了平江,盘桓至今,平江府,甚至两浙路,值得世子爷花上将近一年时光的,只有海税司了。”
黄显周小心翼翼的抬起头,看了眼顾砚。
顾砚直视着黄显周,面无表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