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五】
我只觉得冷,冷得不得了,像是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一样。前头都是又冷又湿又重的大雾,我拼命地跑,可总是跑不出那雾。我难过到了极点,连气都透不过来,全身的肉都像燃烧着一样痛。我找不到爸爸,找不到妈妈,找不到永南哥……连露露姐我都找不到……
我惶然急得要哭,有温柔的手抚过我滚烫的脸,又清凉又舒服,我喃喃地叫:“妈妈……”那只手在我脸上停了停,又替我拭去眼泪。
我醒来是在医院里,天已经大亮,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,纪小姐伏在我床边睡着了。
护士进来替我量体温,对我笑:“你妈妈对你真好,守了你一整夜。”
我笑不出来,我全身发软,一点力气都没有,我又睡着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听到永南哥的声音在外面说话。我只觉得口里发干,赤着脚走下床。我的脚步轻飘飘的,差一点跌倒,可我还是顺利地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,是永南哥与纪小姐在外头。
纪小姐对他说:“这件事情,还是不要告诉承浩,毕竟她是小炜的亲生母亲。”
永南哥不肯,他说:“这个女人根本不配做小炜的母亲,小炜有她那样一个妈,还不如没有。为了小炜,大哥放过她一次又一次,她那条贱命从鬼门关里捡回来十次八次。生了小炜之后,她想嫁给那个姓黄的老板,刚满月就抛下孩子走了。小炜不满一岁的时候得肺炎住院,医生说快没得救了,大哥给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,她竟然看都没来看小炜一眼,转身却去了香港陪那姓黄的过圣诞节。现在大哥病着,她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来。”
纪小姐轻轻叹口气,说:“小炜也许还不知道那是他妈妈,别将事情闹大,孩子多可怜。”
她说到“孩子”两个字的时候,眼里依稀有着泪光。
我突然心里酸酸的,她什么都肯替我想,甚至以为我不知道。
我虽然是一个小孩子,也知道什么人在全心全意替我着想。
我躺回床上去,用枕头蒙着头大哭起来。爸爸说过,男儿有泪不轻弹。
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我是真的真的伤了心。
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哭了,她不是我妈妈,以前不是,现在不是,将来也不是,永远不是。
我一天比一天好起来,纪小姐和露露姐轮流来陪我。永南哥装作无意,问起我被绑票的事,我说是个陌生人,我不认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