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丝浅笑,举起酒杯,与贾诩碰了碰。“先生自问是儒是道?”
贾诩端着酒杯,沉思良久。“半儒半道。”
刘协呷了一口酒。“进则儒,退则道?”
贾诩点点头。“庶几近乎。”
“你的道是黄老道,还是黄巾道?”
贾诩的眉头蹙起,再次沉思良久。“所谓黄巾之道,不过是巫祝之术,杂以百家之言,岂能称道?”
“先生此言,未免失之偏颇。”刘协毫不客气地说道。
要得到贾诩真正意义上的效忠,他必须拿出让贾诩折服的东西。人情世故,他肯定不如打拼了半辈子,见惯了魑魅魍魉的贾诩,唯有从理论高度进行降维打击,从心理上折服他。
天子是天意的代言人,当然应该思考点高大上的理论,谁会去关心柴米油盐啊。
“请陛下指教。”贾诩淡淡地说道。
“于先生而言,百姓与万民,谁更不可或缺?”
贾诩脸色微变,神情变得凝重起来。他呷了一口酒,却含在嘴里,半天才缓缓咽下去。
天子一言,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思维误区。
他痛恨关东世家歧视凉州人,盘剥凉州汉羌百姓,却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,而且歧视是家乡人。
他和那些人有本质的区别吗?
恍惚之间,贾诩仿佛登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楼,低头看见了丑陋的自己。
“陛下批评得是,臣的确失之偏颇了。”贾诩吁了一口气。“百姓本出乎万民,奈何自矜高洁。臣一意指责关东世家心怀偏见,排斥西凉士子,其实西凉士子又何尝没有偏见?五十步笑百步尔。”
刘协笑了。“朕苦思半月,先生一朝顿悟,不愧是凉州上士。”
贾诩躬身一拜。“陛下谬赞,臣不敢当。论世事人情,臣年近半百,或许能胜陛下一筹。论天地至道,臣不如陛下远矣。此乃天资所限,非人力可求。愿随陛下左右,常聆玉音。”
刘协伸手托住贾诩的手臂。“先生言重了。朕也是偶有所得,愿与先生共琢磨。”
贾诩顺势问道:“与壬寅之夜的天象有关?”
刘协摇摇头。“天意玄远,非朕所能臆测。”
贾诩很意外。“那陛下如何得之?”
刘协拈起一颗青豆放入口中,慢慢地嚼着。“凉州羌乱百年,平而复叛。关东黄巾生变,八州并起。说到底,都是百姓民不聊生,不得不反。百姓如此,朝廷又何尝不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