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酒。”“好嘞。”一跛脚男子,将一壶刚从前头酒家打来的酒,递给了坐在板车上的白发老翁。老翁急不可耐地拔出塞子,喝了一口,发出一声“啊”,砸吧砸吧嘴,道:“水,兑得有点多。”跛脚男子看着老翁,道:“我再去打一壶。”“别别别,不必了,不必了,挺好,挺对味。”“哦?”“这酒啊,就好比人生一样。我听闻,晋东的酒乃当世第一烈,更引用于军中,为伤卒所用,天下酒中饕餮莫不为之趋之若鹜。然此酒伤及脾胃,于饮酒者飘飘欲仙在前,体身受创于后。此等酒好比快意恩仇,言之壮烈,行之壮烈,性之壮烈,壮烈之后,如言官受杖,将军赴死,德女殉节;其行也匆匆,其终也匆匆。此之烈酒人生。又有一种酒,酒中掺水,有酒味而味又不足,饮之皱眉而不舍弃;恰如你我芸芸众生,生死之壮烈与我等遥不可及,穷凶之极恶亦为不足。人活一世,有些光彩有些酒味,可世人及后人,观之读之赏之,难呼当浮一大白。可偏偏这掺水之酒可卖得长久,可偏偏似我这等之人往往能老而不死。时至今日大限将至,品自己这辈子,莫说狗嫌不嫌,我自个儿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。”陈大侠看着姚师,笑了笑,道:“我也一样。”乾国亡国后,姚子詹以亡国降臣之身,赴燕京为官;姚子詹当年曾言燕国先帝愿以一万铁骑换文圣入燕,此等笑语终于成真,而入燕之后的姚子詹于人生最后十余载光阴间作诗词无数,可谓高产至极。其诗词中有缅怀故国江南江北之风貌,有神思权贵黔首之习俗,有古往今来之悲风,更有为大燕朝歌功颂德之佳篇;这个老头儿才华横溢了一辈子,也荒唐恣意了一辈子,临之人生最后之岁月,到底是干了一件人事儿。李寻道身死之前曾对他说,后世人要说记得这大乾,还得从姚师的诗词之中才能寻起。所以他姚子詹不忌讳为燕人鹰犬走狗之骂名,为了是多写点诗多作点词,以此慰藉某些他在乎之人的在天之灵,以及再为他这一生中再添点酒味儿。陈大侠这辈子,于家国大事上亦是如此,他倒是比姚子詹更豁得出去,可次次又都没能找到可以豁出去的机会。大燕摄政王灭乾之战,他陈大侠抱之以赴死之心死守阳门关,到头来守了个寂寞。姚师:“大侠,你可曾想过当年在尹城外,你若是一剑真的刺死了那姓郑的,是否如今之格局就会大不一样。”陈大侠摇摇头,道:“从未想过。”紧接着,陈大侠重新抓住车把手,拉着车前行,继续道:“他这辈子生死一线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,多到多我一个不多,少我一个不少。再者,我是不希望他死的。”姚师又喝了一口酒,摇摇头,道:“其实你一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