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八】
长安下堂求去,其实也算好聚好散。她住的房子一早就登记在她名下,常老板最后还给了她一笔钱,数额不多不少,毕竟她跟了他三年。
她回到本市投资,开了间酒吧,虽不是什么大生意,但渐渐也兴旺起来。“虞美人”在圈内颇有名气,长安也渐渐薄有名声。风月场合千金买笑,不过如今她是老板娘,她点燃一根烟看店里姹紫嫣红,霓虹灯下滟影流光。长安晚上七八点钟到店里,一身旗袍穿得妩媚生姿,款款掠过众人的眼神。“虞美人”里再美艳的小姐也抵不上长安的光彩,她是一轮皎皎明月,照在人眉心。
做这一行,自然三教九流统统要应付自如,长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,见了谁都是慵然的眼神。渐渐有传言说她其实大有来历,这话也不是没影的风,起码黑白两道都肯卖“虞美人”三分薄面。
酒吧里每张桌子上总是插着一瓶虞美人,这种花有着那样浓烈的红色。
偶然一次她对江翰宇提起:“传说这种花是虞姬自刎后的鲜血所化。”翰宇道:“真是凄艳。”她凝望着薄薄的花瓣微笑:“红颜薄命,其实是虞姬自己太厚道,刘邦未必不如楚霸王。”翰宇一怔,旋即大笑。
江翰宇认真问过一次:“你究竟是怎么样一个过去?”
长安嫣然一笑:“你想
听我说?”
花亦解语,玉亦生香。长安微凉的手搭在他胳膊上,有一种奇异的安逸,他低低叫了一声:“长安。”
长安温柔地看着他。他说:“我要结婚了。”
长安想到第一次他到店里来的情形。他那一桌都是熟客,她免不了过去打招呼。因为是熟客,有人开玩笑:“长安,就这样了事?喝一杯嘛。”就这个名字令江翰宇若有所动,他问:“长安?举目见日,不见长安?”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温和,但剔透如她,隐约觉察他深藏不露的踞傲。她立时知道由来,俗话说:“一代看吃,二代看穿,三代才看读书。”纨绔浮华里隐约的世家教养,总是不同寻常。
她答:“《金锁记》里的长安。”
大约没想到她读过张爱玲的书,他的神情一时惊诧。
后来长安常常笑:“原来我们这种人,连读张爱玲的书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跟着常老板的三年,她起初也是学着打牌逛街花钱,后来突然起了执念,要去读书。常志坚拗不过她,只好让她去了,她选了喜欢的中文系,断断续续地上了些课程,只拣自己喜欢的。